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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佣的年轻人

肖思佳 真实故事计划Pro 2023-10-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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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下,一群年轻人决定去给富裕家庭二代做佣,当生活助理。其中不乏名校毕业的高材生。

通过这份工作,决定做佣的年轻人快速将自己置身物质富有的生活之中。与此同时,他们发现,自身的立场和尊严,急需找到安放的位置。

给“大小姐”当佣人

找到雇主的车时,蔡晴一时难以理解眼前的情况。

小区停车场出入口附近,那台黑色保时捷横趴在三个连排的车位上。雇佣蔡晴的年轻女孩轻描淡写地解释:她担心倒车时刮碰到其他人的车,索性买车位时把左右两个位置也买下,规避剐蹭别车的隐患。

蔡晴是一名私人生活助理,她的雇主是一名年轻的广东女孩,家境富裕。根据“同行”约定俗成的规矩,蔡晴习惯称呼雇主为“大小姐”或“老板”。跟人们讲述自己这段职业经历时,则习惯用“大小姐”称呼她的雇主。

那是2023年年初,蔡晴第一次准备开车送“大小姐”出门吃饭。她发现,富人的生活以种种难以觉察的方式表达着富贵。并非工于心计的设计,仅是富人用金钱换取生活需求便利,自然而然的展现,背后是财富实力的参差。

因为成为“大小姐”的小助理,蔡晴跨入了富人的世界。

2023年7月,蔡晴陪“大小姐”到爱马仕商店购物。

六个月前,蔡晴偶然路过一家爱马仕商店,隔开数米外她只能匆匆地往店里好奇地撇一眼。

爱马仕的大门对所有人敞开,但人群中只有少部分富裕的人有能力在此消费,奢侈品商店实际上只服务于人群中极少部分人。仍有一道隐形的线横亘在过路者和爱马仕商店当中。

半年后,蔡晴跟在“大小姐”身后进入这家爱马仕商店。被雇主带着,她越过那条线,似乎也加入了“大小姐”的同温层。“大小姐”坐在店里的沙发上,爱马仕售货员戴着丝绸手套,小心地把一条售价五万九千元的钻石手链系在她的手腕上。最后,“大小姐”买下了一条售价更加昂贵的手链,并买了个新的卡包。她随手换下原本用着的香奈儿牌卡包,送给蔡晴 —— 这样的“意外收获”时常发生。

事后,蔡晴把这次购物拍摄的视频发到了自己的互联网账号“一条久菜”上。这段日常的购物经历后来被浏览了130万次,为她的账号带来了2000多位新关注者。账号后台,留言和私信消息涌向她,大部分人想知道,究竟怎样才能找到这样一份“神仙工作”。在互联网上,蜂拥而来的求职者们为它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名称——“大小姐助理”。

把自我介绍发上网,寻求“大小姐”“少爷”们的雇佣——在互联网上,竞聘成为富裕人家二代的生活助理,正在悄然成为一股潮流。严格来说,生活助理这一岗位属于家政市场的一个分支。如今,这些求职者尝试着不依赖任何家政公司,直接在互联网上发帖寻找自己心仪的雇主。发帖求职的过程中,一些人自我调侃为“老奴”,排着队留下“天空一声巨响,老奴商量登场”“蹲一个XX地区大小姐”等措辞彰显存在感的求职宣言。

陈达从事家政行业8年,主要在富裕人家担任管家,他宣称自己年薪最高时达50万,服务过的对象身家资产数亿元。2023年,陈达发现家政市场上出现了这群气质不同的新同行。在陈达看来,相比传统管家、保姆一类的家政从业者,“小助理”们的职责简单许多,门槛也更低。“小助理”们的工作,大都是为大小姐拍照、开车、规划日程、跑腿、拎包等一类琐事。工作内容不复杂,收益却十分可观。除了固定薪资,小助理们还不定时能收到雇主发放的红包、美食,以及富家子弟随手转赠的衣服、包包、化妆品,每一样都可能价值不菲。

待岗的“小助理”们,难以揣摩“大小姐”“大少爷”们的喜好。因此,为了竞争这份“事少钱多”的工作,在许多求职帖中,求职者竭尽所能展现自己的“宜人性”。一条发布于2023年3月中旬的小助理求职贴中,26岁的湖北女孩冯萌萌描述自己“声音不难听”“11年淘宝老手”“很能吃辣”,她尽量真诚地描述自己的性格和喜好,这份将她描述得率真可亲又时髦的介绍,有可能帮助她被某位“大小姐”挑中,成为小助理。评论区没有雇主咨询,反而挤满了同样想成为小助理的求职者,排队求职或咨询这行的情况。

失业半年后,林小沐成为了一名“小助理”。成为小助理两个月后,她还是不能平静地对待认知上的一次次粉碎重塑。

雇林小沐做佣的那个女孩,住在广州市区珠江河畔一处国际连锁的豪华酒店公寓式住宅内。楼层高耸入云,内部分为酒店区、住户区和活动承办区。唯二两套中空式设计的复式户型,其中一套被大小姐以一年300万的价格长期租下。上下两层连通的玻璃,共同构成一面大型的落地玻璃窗,站在敞亮的玻璃窗前,抬眼就是近在咫尺的广州塔。

公寓戒备森严。报到当天,林小沐第一次前往“大小姐”住处。从公寓门口到雇主住处,她一连过了两道电话确认加身份证填表登记。每次确认登记后,工作人员刷卡,她才被允许进入下一个领域。

当她进入雇主家,“大小姐”从桌上几张备用门卡中随意取了一张递给她。这样意味着畅通无阻的门卡,每个业主手上都有一大把。拥有这张门卡,林小沐和大小姐一样,拥有了自由进出的权利。

 | 林小沐雇主租住公寓供应的晚餐菜单

一次,林小沐在“大小姐”家工作时有人敲门。林小沐去开门,一位黑衣黑裤、背着单肩工作包的服务人员站在门前。从随身携带的礼袋中,他取出一个由名贵木质材料制成的深棕色礼盒。这个盒子被包裹在一层层的硬板、绒布之中。盒子内部,中央的凹槽部位,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金色女士手表。

林小沐惊诧于买一块手表“竟然还有专人送上门”。大小姐确认完保单、试戴完手表、现场调整了表带的尺寸,掏出手机开始付款,她凑近一看,才发现屏幕上的数字后面跟了好几个零。

八十五万元,林小沐想,这是二线城市全款买套房的价格。

时时惊诧外,这半年来,林小沐也经常感到恍惚——不久前她还在为就业焦虑。如今,她回过神来,已经和一位富人家小姐坐在同一张沙发上,见识着自己家庭所拥有的财富无法领略的世界。

看清身份

作为雇主,“00后”李楚霏不觉得在互联网上发帖招小助理有何不妥。由于经常到世界各地旅行,李楚霏决定招一名私人助理,帮自己规划行程、随行拍照。当然,全程服侍的小助理,也能相应地跟着她到世界各地免费旅行。

2023年3月,李楚霏发布了一条招聘小助理的留言,收到了五六十人的求职信息。其中,既有刚毕业回国的留学生,也有刚从外企或大厂离职的白领。

最终,李楚霏选择了一名1998年出生的女孩成为自己的助理。对方没有护照,英语水平也欠佳,不一定能应付境外旅行的行程,李楚霏挑中她的理由,仅仅是因为在面试时“和对方聊得不错”。

4月下旬,应聘成功的小助理,住进了李楚霏为她租下的单人公寓。公寓位于上海愚园路附近,梧桐树繁茂,一室一厅的精装修大开间,月租金一万二。在上海,住进被梧桐树覆盖的地方,是许多白领职场奋斗的目标,“头顶有梧桐树的地方,才叫上海”。而仅仅因为被李楚霏挑中,女孩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片有梧桐树遮蔽的栖身之所。

享受着优渥的福利待遇,小助理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,只需要处理好李楚霏交代的任务,剩余时间可以自行安排。2023年7月份,李楚霏几乎没有交给她任何工作,仍然发给了她5000元的底薪。而在相对忙碌的月份里,李楚霏支付了8000元薪资。

只要相处愉快,李楚霏就计划继续这场合作,未来出国留学,也准备带上这位小助理。李楚霏计划着,外国消费高,到时候给她的薪资,可以考虑涨到目前两到三倍的水准。

看过蜂拥而来的求职者,李楚霏总结他们的共同点:“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,但都没有经济能力。有人连办签证的钱也不太拿得出来。” 成为“大小姐”“大少爷”的生活助理,被赋予了某种“拿到上流社会入场券”的期待。

虽然了然求职者的“另有所图”,但李楚霏并不在意。“如果遇到足够合适的人选,这些我都可以帮她处理。”只要能得到恰到好处的服侍,优渥的家庭条件,让李楚霏有底气为服务于她的年轻人承诺这些好处。富人无私馈赠之下,“大小姐”的逻辑是,只要能购买到得当的服侍,其它的并不重要。

“大小姐”们雇佣的小助理,往往是年龄相仿的女孩。年轻的女孩们凑在一起,很容易剥去身份的外壳,以“闺中密友”的方式相处 —— 一起聊天、逛街、看电影、旅行、共进午晚餐和下午茶、有时甚至同睡一张床。“就像朋友一样。”林小沐曾不止一次这样形容自己和大小姐之间的关系。

第一次跟随大小姐外出度假时,“大小姐”带林小沐住在度假山庄。群山环绕,夜晚的篝火晚会后,她们被一只停在房门上肥硕的、嗡嗡作响的扑棱蛾子吓得哇哇乱叫。

关键时刻,林小沐生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。她将大小姐护在身后,硬着头皮冲上前拍死了那只蛾子。那天晚上,她和“大小姐”睡在同一张床上。林小沐感觉,自己和“大小姐”的友情迅速升温。

蔡晴也觉得,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自己和“大小姐”的关系变得亲密。

2023年8月4日,蔡晴接到了“大小姐”的指令:“收拾一下,明天去深圳。”她没有多想,和往常一样应下声来。大小姐却神秘地凑过来说:“你就不想知道去做什么吗?”说着,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张“张艺兴演唱会”的VIP门票递给蔡晴,样子有些得意。

蔡晴惊叫出声,拿过票捏在手里看了又看。之前她曾在闲聊时提过喜欢歌手张艺兴。但她没想到,“大小姐”记在心上,蔡晴又惊喜又感动,在心里把“大小姐”从头到尾夸了一遍。

互联网上,小助理们描述的这类情景,被打造为某种人人称羡的佳话——因为“大小姐”的善意,雇主们俯下身来越过鸿沟,以极度亲密的关系和小助理分享自己世界。然而,硬币的背面不一定能被小助理觉察到。如何理解并处理“朋友”这一暧昧的身份,始终是这对主佣中间难以厘清的问题。

日常中,李楚霏和小助理以朋友的方式相处,李楚霏允许对方称呼自己的小名。但李楚霏清楚,雇佣助理的初始目的,不是交朋友。她说,恰恰相反:“和朋友一起旅游,你需要照顾她的情绪。和助理(一起旅行)的话就是我怎么开心怎么来。”只是在小助理的视角中,温情的“朋友”身份所造就的错觉,常令她们忘记自己真正扮演的角色。

五一期间,李楚霏带着上任不久的小助理,一起到云南旅游。临近出发前,她告诉对方:“你就跟我一起来就好了,没问题。”没想到,对方竟真将工作抛到了脑后。因为小助理没有留意预订,他们错过了酒店、餐厅、写真馆、民族服饰等所有需要提前预订的场所。

有几次,李楚霏带着小助理和朋友一起喝酒,对方竟然抢先醉倒,身为雇主的自己反而要被迫保持清醒。又有时,她与朋友聊起情感问题,小助理也跟着插嘴,李楚霏感到不悦,暗自觉得小助理缺乏眼力见。

更让李楚霏无法忍受的,是对方僭越式的说教。李楚霏习惯隔三差五挑个酒店住住。每次,她总会叮嘱小助理帮忙选高级酒店,条件好一些。对方精挑细选之后,选定的却还是一千元的“低端”酒店。李楚霏觉得小助理选的不衬心意,干脆直接选定了品牌,要求小助理重新定个三千元一晚的某高级酒店。

没想到,小助理反而代入了自己的消费观,教育了李楚霏一番,劝她花这么多钱不值得。

小助理的观点,在李楚霏看来不是节俭:“有时候她总是会为了图些便宜,去帮我做一些不想做的选择。" 李楚霏认为,小助理缺乏边界感觉,她深感被冒犯:“我让你去订,你帮我订好就ok了,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。” 

为了打消从业者的顾虑,入职前,家政公司通常会对求职者强调:雇主和家政人员属于雇佣关系,这是一份平等的工作。不过,在从业者陈达看来,可能很多人渐渐都能领会一种现实:自己“就是去伺候人的”。

如何时刻保持清醒的自觉,是每位小助理所必须面对的挑战。

蔡晴清楚,无论大小姐和小助理之间多么要好,这种关系和真正的朋友间始终不一样。作为助理,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权过问大小姐的私生活,只能被动地接受并执行命令。

一次犯错,让蔡晴获得了这条工作经验。五月初的一天傍晚,大小姐将蔡晴叫进书房,嘱咐她多拿一些酒和茶叶来,为当晚的饭局做准备 。蔡晴觉得好奇,没多想地问:“和谁吃呀?为什么要这么多瓶?”大小姐板着脸,扫了她一眼,语气有些不悦:“不该问的就别多问。

诸如此类的情况发生过几次。蔡晴心虚不已,害怕犯错的紧张感时常涌上心头。如今,她将“少打听,多做事”作为工作箴言,牢牢刻在了心里。

4月24日,一场阿斯顿马丁和卡地亚联名举办的晚宴邀请林小沐的“大小姐”赴宴。跟随“大小姐”参加各类时尚品牌活动和晚宴现场、为大小姐拍摄私人写真,是林小沐的主要工作。每次去往类似的场合,她都要提前一天开始做心理建设。这次也不例外。

大小姐和小助理的友谊,如同一场单边发号施令的游戏。在这样的错位关系中,很难说二者之间是否存在着真正的友谊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无论裹上多么精美的糖衣,生活助理与家政人员的本质仍然殊途同归 —— 重点都在于提供服务。

长条餐桌上,香氛蜡烛、鲜花、金色餐盘呈一字型排开,宴会仅邀请12人,出席者非富即贵。林小沐是唯一以助理身份拿到入场资格的人。当晚,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,齐刷刷地站在墙和椅背之间。他们的手上并没有现成的工作,只是站在一旁等候着。他们等些什么,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,林小沐也不知道。完成了前半场的拍摄任务后,大小姐就提前让她下班了。作为助理,林小沐没有真正坐上那张长桌的资格。

 | 随“大小姐”外出聚餐,林小沐才知道红酒口感有差别

尊严

在圈内人陆芝看来,和富人二代们打交道需要很高的情商和自知:“很多人认为这份工作,玩一玩就能赚到几千块钱。而且小姐还会给我买东西,反过来照顾我。这种心态很不可取。” 

对于何为高情商,她是这样解释的:“生活助理必须要有自觉的职业操守。例如最简单的,你不能比大小姐起得晚,让大小姐找不到人。其次,如果她要出门,你要提前做好规划,及时给出反应。天热就打遮阳伞,下雨就打雨伞,帮她拎东西,吃饭时帮她切好肉、盛好汤。她想干什么,你要有点眼力见,先去和那个服务员沟通,让大小姐体会到你的价值所在。” 一言以蔽之:要足够机灵、懂得察言观色。

“如果只是大小姐说什么,你就去做什么,那她要你干嘛呢?”陆芝强调。

关于这一点,林小沐已经驾轻就熟。作为情绪价值的提供者,她需要随时和大小姐保持联络,风雨无阻地哄大小姐开心。现在,原本社恐的她,已经能够熟练而亲昵地称呼大小姐为“宝宝”“老婆”,各种撒娇、软萌的话术张口就来。

成为助理后,她只敢做最短款的美甲。后来,她和大小姐半是撒娇、半是邀功地表示:“我们只有一个长指甲就好了,以后你的易拉罐都我来开。”接着附上一个委屈的表情包。哄得大小姐当即给她发来了500元红包转账。

在这个圈子,其实存在一些人,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。

入行五年的90后男助理阿锋坦承,他入行时想交换的不是享乐,而是一块跳板:“与其在职场里做员工,不如跟在老板身边,机会更多一点,眼界也更广。”毕业四年后,他到广州投身助理行业。按照计划,他先从司机做起,慢慢“渗透”到公司的内部业务,稳扎稳打,逐步前进。

盼望贵人的赏识,借此打翻身战,“向上多爬一点”,这种瑰丽幻想真实地在一些从业者们的内心中闪现过。

时间过去,他们中的许多人,会领会更多两个世界之间无法逾越的部分。很多人最终选择臣服于自己的命运。

“不是一个起跑线上的人,人家凭什么带你玩?”“努力没用。”阿锋感慨。从业5年,他发现自己缺少的不仅仅是机会,而是他的父辈,并没有完成足够的资本积累,难以在他这一代一步跨越到新的阶层。他能做的,仅仅是尽量让自己成为家中第一个起跑的人。

阶层落差感,时刻摧毁着助理们对世界的固有认知。在陆芝看来, 强烈的阶级隔阂感,不会因为同桌而食得到消除,反而会加倍提醒着小助理们的格格不入。  “大小姐们谈包包、谈设计、谈巴黎的秀展,谈出国留学、谈家族生意、谈基金股票。这些大部分的姑娘们插不进话。”她再次指出了一些现实:“她们不懂这些,她们的阶层也不允许他们去懂这些。” 

群体所构成的阶级的关系网,撕毁小助理与大小姐之间“友谊”的滤镜。

成为助理将近半年,林小沐通过漫长的煎熬期,摸清了自己的生存之道。如今,只要和雇主外出活动,林小沐就习惯戴好帽子,保持低调,试图让大小姐和她的朋友们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。

“为什么非要插话呢?插话又能聊什么,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。”林小沐知道面对大小姐惯用的嘴甜、撒娇,在外面不需要派上用场。

最初两个月,紧张和畏惧感贯穿了她的生活。她记得第一天上班时,大小姐特意带她前往酒店的行政食堂区进餐。这里为住户提供免费的五星级高级餐品,每天变着花样更换菜色。慢煮牛肋骨、蟹黄炒饭、伏特加汤力……每一道都不会平白出现在寻常人家的餐桌上,瑰丽又疏冷。

美食曾经是林小沐的爱好。那段时间里,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她吃得少,睡得更少,平均睡眠不到四小时。不到两周的时间,她的体重掉了十来斤。后来,在和朋友打羽毛球的过程中,她成功地晕了过去,住进了医院。

上流世界的美丽,对普通人而言却是残酷的景象。小助理面前展开的,即便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,也足够唤起巨大的自卑感。

如何妥善安放自尊,是小助理们重要的心理命题。

得知蔡晴去给有钱人家的二代做佣人,有朋友向蔡晴表达过不解:身为211大学毕业的学生,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国企工作不做,要去给人当“丫鬟”,这多少有点自降身价了吧?

“可什么是有尊严的工作呢?”蔡晴想。她回想起此前那些掌权的上司,那时候面对他们,好像腰板也是挺直不起来的。如果工作的本质归根结底都是要向上层领导弯腰,那么至少,她现在弯下腰,赚得更多。成为雇主的私人助理不久,她的薪资就涨到了3万元,现在一个月的收入,加起来抵得过过去小半年打拼所得。

抱着“只要把老板交代的啥事情做好就行了”的心态,蔡晴安稳地继续投入这份工作之中。

两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,李楚霏最终决定解除和小助理的雇佣关系。她习惯于用钱解决生活中的麻烦,但与小助理频繁的沟通却带来了另一重麻烦。在那场并不愉快的云南之行中,李楚霏意识到,当事情出现纰漏时,不成熟的小助理很难独立解决问题。她总是会将和商家沟通的聊天记录,一股脑发给李楚霏。李楚霏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职:“我不需要看你的这个过程,你就直接告诉我,几点、到哪里、做什么就好了。或者你给我个plan a、plan b、plan c 让我做选择。不要什么都来问我。” 

尽管她知道,对方是初次上岗,应该对给予更多包容:“我知道她很努力,可是光努力是不够的。”她说,“而且我不太喜欢教人做事,那样我会很累。” 

不再为李楚霏做佣后,无法支付房租的小助理,最终搬离了梧桐区那间昂贵的公寓。李楚霏不知道她去了哪里。也许是回了苏州老家,也许不是,她甚至不太确定她的小助理是否来自苏州,很难回忆起有关对方的细枝末节。

但这一切,李楚霏不太在意。结束雇佣关系后,她就和对方停止了联系。

- END -

撰文|肖思佳

编辑|温丽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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